《中央日报》决定“前往虎穴”一探究竟。本月13日，本刊记者对在康涅狄格州纽黑文家中的蔡美儿进行了专访。此次“虎妈”采访在韩国国内尚属首次。
“我教育方式有什么独特之处吗？”
《中国虎妈》记录了蔡教授用“中国妈妈”的方式教育自己的两个女儿索菲亚（18岁）和露露（音，15岁）并最终培养成才的故事。这对小姐妹不仅是成绩优秀的全A学生，还有非常好的教养和幽默感。索菲亚的数学水平比同班同学高出两个年级，曾经在纽约卡内基大厅演奏钢琴。露露的钢琴和小提琴水平也相当专业。她们不仅会说英文，中文也非常流畅。蔡教授把自己的强调“监督、管理、严格的规矩”的教育方式称为“中国妈妈的教育法”。当然，这一表述不仅适用于中国的妈妈们，同时也适用于韩国和印度等对子女采取严加管教式教育的父母们。对该书的反应毁誉参半，有人认为蔡教授是“虐待儿童”、“人种差别主义者”，也有人对美国的宽松式教育提出了异议。
个人回忆录成了“社会争论”
“这本书出版时，经济合作与发展组织（OECD）公布了国际学业完成度结果，中国学生的数学、科学和阅读能力都处于参加测试的65国学生之首。美国学生大部分科目的排名在20~30位。美国人大受打击，惊叹‘难道教育也不如中国了吗？’这本书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下面世的。”
教育问题总是处在争论漩涡中心
“没错！这是让所有父母焦虑的问题。因为是否是称职的家长无法立刻有结论，而是要等到20年后才能知道。做父母大概是天下最难的事了。”
本书的写作动机是什么？
“首先我想明确说明的是，这本书并不是什么教育指南。‘中国妈妈的教育方法’在大女儿身上获得了成功，但在小女儿身上却行不通。小女儿激烈的反抗让我意识到‘原来是我做错了’。虽然这本书讲的是像老虎一样的严厉教育的优势，但有意思的是，我写这本书的背景却是在我意识到这个方法并不是适合于所有人后才决定执笔的。”
是不是想告诉其他人一些什么信息呢？
“周围的人觉得我教育孩子的方法太特殊了，然而我却认为‘中国式’教育并没有不当之处。但是并不是说，我的方式要比其他的更优越。应该学习相互间的文化。就像我从西方的教育方法中学到了很多东西一样。”
“孩子们是不会主动学习的”
“中国妈妈式”教育的精髓是什么？
“与宽容对待孩子的‘西方妈妈’相比，具有一大特点，那就是比起体育更加重视学校学习，要求高的学业完成度。中国妈妈面对孩子B+的成绩单会生气，而西方妈妈会认为那已经很不错了。中国妈妈不会让孩子连续几个小时看电视机或沉迷于游戏，在朋友家留宿、开派对到很晚也是不允许的。孩子要对父母怀有尊敬和感恩。对好职业的定位也非常局限，比起诗人、喜剧演员、摇滚音乐家，更希望孩子成为医生、科学家或是律师。”
对现在的孩子来说，那些要求是不是过于苛刻和强制呢？
“孩子们不会‘自己主动’学习，所以比起孩子喜欢的事情，父母不得不规定孩子必须做的事情。比起成为孩子的朋友，更重要的是为孩子建立框架和安排未来。中国妈妈相信‘不管什么，孩子们如果做得好，就会感到兴趣’。而要想做好，必须付出努力。孩子们并不会主动下功夫，西方的父母一般都在这里放弃。但是只要走好第一步，中国式教育会进入一个良性循环。比如数学和钢琴，只要刻苦练习就能做好，而得到夸奖成为别人羡慕的对象之后，孩子会有自信。那时，原来不感兴趣的也会变得有意思，父母就更能很好地督促孩子。”
事实上蔡教授给两个女儿制定了严格计划，这让热衷教育的韩国父母都感到惊奇。首先钢琴和小提琴的练习365天一天都不能落下，少则3~4小时，多则6小时，必须严格遵守这一点。露露弹不好琴时，几个小时不许上厕所，也不让她吃饭，还吓唬她要烧掉她心爱的洋娃娃，家里常常是硝烟弥漫。假期旅行时，每到一处都会租用琴房让她们练钢琴，还让她们在酒店的房间里练习小提琴。索菲亚五年级时在一次乘法速算测验中分数低于同班的韩国男孩，只得了第二名。蔡教授每晚拿秒表卡时间，让她做2000道题。一周之后的测验中索菲亚得了第一，之后也一直保持着这个成绩。
爸爸起到什么作用？看似微乎其微。
“丈夫是犹太裔美国人(耶鲁大学法学院教授)，他起到平衡这个家庭的作用。他是在宽松的‘西式教育’下成长的，重视自由和创意，所以我才能按照亚洲的方式要求孩子们背诵背诵再背诵、练习练习再练习。”
犹太人的教育方法也很特别，但为什么采用了“中国式教育方法呢”？
“因为教育孩子的是作为母亲的我，丈夫也赞成严格的教育。最重要的是，严格的‘中式教育’能在短时间内看到效果。”
与西式教育相比，最大的区别是什么？
“为孩子着想的方式不同。西方父母尊重孩子的个性和自律，鼓励他们寻找人生的激情，支持他们的选择。而中国妈妈的主要精力放在培养孩子能立足于复杂社会的能力上，她们相信帮助孩子培养良好的习惯、获得实实在在的能力、确信自已是“谁都不能抢走的”价值，从而为孩子们创造更好的未来。这是为了子女而选择的道路。”
也有观点认为“中国妈妈”的教育方式无法培养出苹果公司创始人乔布斯和Facebook创始人扎克伯格这样的天才，您是否同意这种观点？
“必须从创意和反复学习这二者中选其一，这本身就是错误的。西方国家重视创意，但创意也不是一蹴而就的。难道给孩子一张白纸就能发现他在数学方面的创意吗？递给他一把小提琴他就立马能够演奏门德尔松的曲子吗？如果没有坚实的基础，这是不可能的。乔布斯和扎克伯格可能也从谁那里接受过基础的数学教育。我同意激情和创意的重要性，但我反对只是一味地重视这一个方面。需要二者间的结合。”
您已经下决心放弃在露露身上使用“中国妈妈”教育法了吗？
“2年前露露强烈地反对我的做法。她哭着大喊，‘厌恶’小提琴、妈妈、家庭、及自己的人生，然后把玻璃杯狠狠地摔在了地上。这件事发生在去莫斯科旅行时的一家咖啡馆里，无法想法这是一个‘中国妈妈’的女儿所能做的事情。我开始陷入对自我的怀疑，究竟我的教育方式有没有意义。最后，露露中断了小提琴的学习，开始学习她一直想学的网球。差点儿我就失去了女儿，在适当时我选择了退让。”
老虎妈妈VS西方妈妈，“混合”是最好的
奥巴马总统指出美国的教育要奋发图强，经常说羡慕韩国、中国和印度的教育热。对此您怎么看？
“美国的教育把很大精力浪费在强调学习的趣味性上。运用各种方法，用富有创意的方式教数学。所以我得在家里自己制作‘九九乘法表’教孩子们。亚洲教育过于严厉，不重视创意和探索精神的培养，相反西方有些过于重视趣味性。”
说起教育，韩国也是“虎妈”的栖息地。您同意这样的看法吗？
“我也听说了一些关于韩国父母教育热的事情。我的学生中也有优秀的韩国青年，他们中的大部分都接受了严格的家庭教育，都认为自己欠了父母很多。也偶尔听到学生说自己并不想上法学院，想走服装设计或作家等完全不同的道路。这种情况不能不说是可悲的。对于父母来说，最重要的是在孩子想寻求帮助时耐心地倾听。如果这都做不到，可能会永远失去孩子。”
事实是否真如专栏标题那样“中国妈妈”更优秀？
“不是这样的，正好相反。专栏的题目过于夸张了。我是为了说明中国妈妈的教育方法也有优于西方妈妈的教育法的方面，所以才着手写了这本书。但写着写着，写成了记录因为文化冲突经历的痛苦和13岁的女儿让我变得更谦虚的故事。西方式教育和亚洲式教育各有优劣，应当努力学习对方的文化。亚洲的父母应当更多地关心子女的个性和需求，引导孩子培养批判思维的能力。西方父母也不应当过于不重视背诵和反复练习的重要性。”
2008年出版的《帝国时代》一书中指出“包容和多元化”是建立强国大国的秘诀，那中国妈妈的教育方法是否与之相悖？
“不是。《帝国时代》和《虎妈战歌》是一致的，之前也说过，在写的过程最后变成了我回顾自己的人生，自己变得更加谦逊了。越到书的后半部分，这种倾向开始显露。这本书的结论是，努力把中西的优点结合才是最好的做法。”
我也经历过很多失败
您的父母也用“中国式教育法”了吗？
在父母严厉的管教之下，蔡教授获得了成功。从世界名校哈佛的本科和法学院毕业后，在华尔街的一家律所做律师，之后成为美国杜克大学法学院的教授，2001年开始任职于耶鲁大学。似乎是没有经历过失败的人生。
“怎么能这么说，我也经历了很多失败。在哈佛上法学院时，我曾因为自己在法学方面没有天赋的自卑感而彷徨过。后来又因为不适合律师的工作而转行做老师。当时给十多个主要的法学院投简历应聘教师职位，结果都被淘汰了。耶鲁大学也是其中的一个。杜克大学法学院给我联系说‘决定聘用’时，真的太感激了。”
最终还是很好地克服了。
“父母给了我很大影响，我从他们那里学到了相信自己、永远不放弃自己、像不倒翁一样保持站立的‘恢复力(resilience)’。虽然父母很严厉，有时候想法也比较传统，但是引导我找到了自己人生的‘激情’，甚至还教给了我不放弃这种激情的方法。”
您认为好的人生是什么？
“是幸福的人生。如果有能够为孩子在幸福和成功中选择一个的‘魔法按钮’，那我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幸福。但问题是幸福没有简单的公式。让孩子们做他们想做的事情就会幸福吗？不见得。等他们长大成人却找不到工作时，绝对不会觉得幸福的。我关心的并不是孩子的成绩好不好或得不得奖状，而是帮助他们挖掘自己的潜力。”
请您给想兼顾事业和孩子的“职场妈妈”们一些建议吧！
“一定要有条理。要学会幽默和从容，否则就会变得非常‘强迫’，最终会失去更多。我几乎从来不做饭，一般都买现成的食物，最多做一些非常简单的意大利面。因为太忙，根本没有时间和同事喝咖啡或吃午餐。但我从没有过因为孩子想辞职的想法。也休息过一阵子，但那时压力反而更大。对我来说，‘工作’是我从教育子女中得到的重要‘休息’。给我和孩子们喘气的空间，使各自接受新的观点，保持清醒的头脑。要不然真的会患上强迫症。”
蔡教授生于1962年，属虎。她在书中这样写道“老虎是力量和地位的象征，它会让人们对它产生恐惧和尊敬之心。属虎的人不会放松自己，喜欢自信满满和被尊重。老虎懂得博爱，但有时可能会过火。有强烈的守卫自己领地的意识和占有欲。获得权力的代价是享受孤独。”
在中国被叫作“美国妈妈”
“蔡美儿的《虎妈战歌》出版2个月后便被翻译成20多种语言。作为国际法和国家文化方面的优秀学者，蔡教授比较关注在不同国家采用完全不同的营销手段。”
“最有趣的是中国的营销策略。看到题目之后吓了一跳，因为大标题是‘我在美国做妈妈’，副标题是‘耶鲁法学院教授的育儿经’。呵呵，刚开始我在想这样写对吗。后来和中国的朋友聊天后才明白，‘可能是你的中国式教育在美国受到了冲击，但在中国却没有人觉得那有什么值得惊奇的。’”
引起中国读者兴趣的是对表示反抗的露露停止采用中式教育的那部分内容。“对相同的内容能做出如此不同的解释，这点非常有趣。在美国有舆论认为‘原来有这么严格的教育啊，我们是不是也应该更严格一些呢’。而在中国正好相反，‘这么有名的教授通过自己的亲身经历告诉大家要给孩子自由，尊重他们的个性’。我很想知道在韩国会出现怎样的视角。”
受邀参加马克·扎克伯格的聚会
本月13日记者给住在康涅狄格州纽黑文的蔡教授打电话时，她正在收拾行李。当地时间是周日上午。蔡教授说结束电话采访后要马上赶往机场。即将开始家庭旅行的她声音中流露着兴奋。
“我们计划途经加利福尼亚返回到墨西哥，扎克伯格（Facebook创始人）邀请我们去加利福尼亚州。他说Facebook要为我们开一个派对，索菲亚和露露因为能见到扎克伯格非常兴奋。”
扎克伯格与蔡教授一样，即将开始一段中国人和犹太人结合的婚姻。扎克伯格是犹太裔美国人，而他的女友普莉希拉·陈（Priscilla Chan）是美籍华人，现在正就读于医科大学。蔡美儿的丈夫鲁宾菲德也是犹太裔美国人，现为耶鲁大学法学院教授。
版权归 © 韩国最大的传媒机构《中央日报》中文网所有，未经协议授权, 禁止随意转载、复制和散布使用